【译文】《夏洛克·福尔摩斯VS德古拉》(第五章)

译者:南·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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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F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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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死亡》

(A GHASTLY DEATH)

在回贝克街的路上,福尔摩斯和我之间谈了一大堆,我还不如一个人坐在双轮马车里呢。事实上,我清洗和包扎了男孩的伤口,并把他交给一个路过的警察看管,但这并没能使侦探从他陷入的沮丧情绪中解脱出来。正是在这种沮丧的时候,我最担心我朋友的健康,因为尽管多年来我已经成功地治好了他的毒瘾,这种毒瘾曾一度威胁到他那奇妙的大脑,但我知道再拾针头的诱惑仍然存在,而且当他认为自己失败了的时候,这种诱惑会达到最大。不过,他一定是觉察到了我的担心,因为最后他俏皮地在我膝盖上拍了一下,笑了笑。

“别这么闷闷不乐的,伙计,”他说。“我的愚蠢可能让我们输掉了一场战斗,但战争本身的结果仍然不确定,还有其他的晚上。与此同时,在我们再次采取行动之前,我们不应浪费这个机会来熟悉这一问题。司机,停在这儿;我很快就回来。”

我们在一家书店前停了下来,书店的老板可能起得早,也可能还没有下班,他还点着一支蜡烛。福尔摩斯从马车上下来,用手杖敲着店门,直到店门开了,他才走进去。几分钟后他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放在我们中间的座位上,命令司机继续开车。

“知道城里那些患有失眠症的商人的名字对我很有帮助。”当我们再次上路时,他对我说道“他们的不幸对我来说恰恰相反,因为我不需要等到上班时间就能得到我需要的东西。”

我拿起书,在破晓的微光中瞥了一眼封面。这本书是用皮革装帧的,上面写着一个荒谬的标题:《从救主时代到今天的吸血鬼和他们的弟兄》(Vampires and Their Brethren from the Time of the Saviour to the Present Day)。封面是一幅水墨画,描绘了一群长着巨大黑色翅膀的令人厌恶的人形生物,向一个倒在地上的裸体男人降落。在清晨的这个时候,我有点纳闷我朋友对文学的奇怪品味,我翻到第一页,读了开头一段。

什么是吸血鬼(它怎样存在)?他可能是自杀,或者是把灵魂卖给了恶魔,又或是另一个吸血鬼的受害者。白天,他躺在棺材里,直到太阳下山,他才能够从坟墓里爬起来,在乡间寻找血液以填补他亵渎的日常饮食。他是不朽的,但他也能被毁灭。要做到这一点,可以在白天找到他的坟墓,用一根木桩刺穿他的心脏,割下他的头颅,用大蒜塞进他不洁的嘴里。只有这样这不死的亡灵才能安息。

“什么废话!”我叫道,把书砰地一声扔在座位上。

“出什么事了,华生?”福尔摩斯正从耷拉着的眼皮底下看着我。

我说:“福尔摩斯,我真为你感到惊奇。只有不成熟的头脑才会仅仅因为难以找到理性的解释而诉诸于迷信,这与你不相称。”

他平静自若。“华生,对对手品质的了解是最可怕的一种武器。我不能忽视任何可能使这个案件圆满结束的信息。”

“你忘了你在德文郡一开始说过的话吗?‘我只与罪恶做了些许的斗争。但是,要直接挑战万恶之神本身,也许我就力有不逮了。’我不能说我不同意这话。”

“那么,也许你有一个更实际的理论,可以解释九个勇敢的水手的死亡和五个小孩喉咙上的伤口。”侦探的声音很尖锐。显然,他不愿意别人用这种方式来反驳他的话。

我在朋友的愤怒面前退缩了。“我没有。”我承认道。

“但我从没假装自己是侦探过。”

我的语气中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缓和了下来,因为他笑得很亲切。“好华生,像往常一样脚踏实地。我必须再次说服你相信我的判断,得出这一结论并非易事。为此,我不得不放弃几乎所有我珍视的原则。我一次又一次地排除了不可能,但同样的不可能总是存在。如果是我错了,那责任全在我自己。”

“如果你是对的呢?”

他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亲爱的朋友,我们将面临着一项严峻的任务,一项相当严峻的任务。”

然后他沉默了,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我们谁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们走进客厅时,太阳正从福尔摩斯寓所的窗户斜射进来。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累得要命,因为在过去的24小时里我几乎没有睡过觉。我摇摇晃晃地去上床睡觉了,撇下福尔摩斯坐在他的扶手椅上,瘦骨嶙峋的膝盖上支着他吸血鬼般的模样。中午我起床时,他还在那儿。

“你从来不睡觉吗?”我说着,揉着刚刮过胡子的下巴,眨着眼睛,像一只从洞里被赶到阳光下的鼹鼠,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福尔摩斯读完了他正在读的那一页,微笑着抬起头来。“没有什么能使我筋疲力尽,除了不活动。我花了一个大有启迪的早晨埋头在这本书里。”

“然后呢?”

“这是一部非常引人入胜的作品,以至于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合上它点燃烟斗,所以房间里的空气相当健康。你知道吸血鬼是不会投射影子的吗?”

“大学里从没提过这个课题。”我回答。

“这似乎是一种很好的识别方法,他们也不能在镜子里反映出任何形象。”

“还有其他的吗?”

“非常多。它们似乎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生物:狼、蝙蝠、飞蛾——更不用说尘埃和无形的蒸汽了。”

我点燃了一支雪茄。“真的,福尔摩斯,这一切都太荒唐了。我没见过——”他站起来,把书放在一边。“别这么想,华生。我不想显得无礼,但我必须把这不体面的胡茬刮掉,然后才能上街。”

“你要出门?”我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福尔摩斯做了个手势阻止了我。

“不用劳烦你了,”他说。“我预计今天会很无聊,几乎没有什么危险,而我经常依靠你的勇气和能力来拯救我。为了让你开心,我向你推荐我刚刚读过的那本书;如果你觉得这本书不合适,我相信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能在我的书架上找到一些可以打发你时间的书。”

“你不在的时候,我完全可以自娱自乐,”我说道,恐怕语气有点冷淡。

他笑了。“是的,你当然可以了,我真笨。”

我为自己责备了朋友的好心而感到有些羞愧,他离开后,我老实地从他那天早上在失眠症患者的店里买的那本奇怪的书中尽力寻找一些意义。然而,读完第一章后,我就对狼毒、巫毒(Voodoo)和夜里的尖叫声等东西感到厌倦了,就请哈德森太太送一份迟来的早餐来。后来,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脑子里回想着我和福尔摩斯正在处理的那件奇异案件的要点。

我太了解福尔摩斯了,我不相信他会一心求助于超自然力量来解决前一天晚上把我们带进“美丽女士”领地的那些奇怪事件。那么,为什么他坚持要扮演一个疯狂的巫师呢?我是一个理智的人,然而我承认,我朋友的思考过程要比我想的更高、更远,每当他向我解释那些结果时,而不解释是如何得出结论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还不够聪明。他让我相信他的判断,那我相信就好了。做了决定之后,我从他关于历史上犯罪活动的著作集中挑了一卷,舒舒服服地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一边看书,一边抽烟。

黄昏时分,福尔摩斯还没有回来,我开始怀疑他是否会及时赶回来,好让我们在汉普斯特德荒野上守夜。我想得越久,就越确信,如果我们中没有一个人去阻止的话,今晚将会给另一个无辜的孩子带来不幸,甚至死亡。就这样,太阳落山两小时后,没有看到我的朋友很快会回来的迹象,我披上外衣,把左轮手枪放在口袋里,一个人向汉普斯特德出发了。

出租车司机对我在荒野下车是否明智表示怀疑,因为那里空空荡荡,但当我付钱给他时,他立即离开了现场。毫无疑问,他对“美丽女士”犯罪的细节很熟悉,也无意成为她的第一个成年受害者。我不能说我责怪他,因为现在我独自一人在这个荒凉的地方,我开始对没有我那个思维敏捷的伙伴在我身边就做这样的事是否明智持严重的保留态度。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挺起肩膀,坚定地向黑暗中迈出了一步,越过了煤气灯投在角落的光圈。

我刚这样做,就听到了一些使我毛骨悚然的声音。

这声音起初缓慢而微弱,就像是一些受了致命伤的动物拖着自己在路面上移动,它每隔一段就停下,为下一次的行进聚拢肌肉,然后再次前进。然而,当它靠近时,我听到了一种金属的滚动声,这让我想起了一架带钢脚轮的钢琴被推到街上。它越是靠近,速度就越快,直到发出持续的飕飕声,这只能说明,不管它是什么,它已经到达了我所站小丘的底部,并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来。

我的心怦怦直跳。按我的打算本来带着盏灯,但我把它忘记到现在。我迅速摘下盖在上面的黑色盖子,当明亮的黄色光束显眼地照在向我靠近的东西上时,我从口袋里掏出左轮手枪,准备开枪。

当那东西在我脚边停下时,传来一声可怕的刺耳声。我的手指扣紧了扳机,为突然爆发做好了准备。

“先生(guv'nor),您能给一个老兵一先令吗?”

我不解地低头盯着低头说话的人。在明亮的灯光下,我看见一位老人坐在一辆方形木车上,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帽下露出蓬乱而灰白的头发,他的脸因威士忌酒而通红,正抬头看着我,曾经是腿的残肢伸出木板的边缘。在它们之上,他伸出一只满是硬茧的手掌,像一个职业乞丐的样子。一看到他,我松了一口气,于是我掏出五先令(crown),放在他手里。

看到这意想不到的恩惠,他喜笑颜开。“上帝保佑你,先生,”他嘟囔着,把那枚硬币塞进他那破旧外套的口袋里。“今晚我要吃一顿像样的饭,好几个星期以来我第一次吃。”说着,他把掌心紧贴路面,然后又轧进了黑暗中,留下我一个人,我既感到宽慰,又为自己柔弱的行为而懊恼。

我把提灯盖好,远离这让我尴尬的场景,走进了原始荒芜的荒野。

这里很冷,一层薄雾沿着地面滚动,月光下的树木和灌木看起来就像漂浮在离地面一英尺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固定它们。没有我朋友准确无误的方向感为我指路,我很难找到路,但经过许多错误的转弯,我终于成功地找到了汉普斯特德恐怖事件抛弃最后一个受害者的地方。根据福尔摩斯调查案件的经验,我知道罪犯都是有习惯的人,我想不出那个“白衣女人”不回到她先前犯罪现场的理由。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把自己藏在这片地区丛生的灌木丛中,静下心来等待。

我没等多久。刚在潮湿的草地上坐下,我就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了变化。我只能把它定义为温度的突然下降,然而还有别的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使我感到明显的不适。我感到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再次拔出武器,这次是慢慢地,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我看到了。

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形状模糊的白色东西,在我右边三十步远的树林里掠过。那个精灵般的身影在笔直的黑色树林中忽隐忽现,仿佛漂浮在柔和卷曲的雾浪上,给我的意识留下了神秘的印象。当它走近时,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当我听出一个小孩的呜咽声时,我的心开始难受起来。我鼓起勇气,站起来,从灌木丛中走出,举起我的左轮手枪。

“停下!”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它的声音如此之大,与之前可怕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我的叫声,那个女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头朝我的方向猛地一拧。我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本以为,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起调查最为卑劣的谋杀案的这些年,已让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然而,我现在面对的那张脸,使我充满了恐惧和厌恶。这个女人的头发是金色的,她的皮肤像丝绸一样,但这只让她扭曲的五官显得更为苍白可怕。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仇恨,她的嘴唇向后卷曲,露出了牙齿,就像被逼到墙角的动物一样。它们确实像动物的牙齿,长而尖的犬齿,闪着白光。

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嘶声,就像一只猫相信它的猎物即将被带走时发出的声音。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我后退了一步,紧握手中的左轮手枪。

当它看到我时,表情的变化(我用“它”来形容,是因为我很难将那张现在还在我梦中挥之不去的脸与一张人脸协调一致)令人惊讶。它的嘴唇立刻闭上了,遮住了那些野兽般的尖牙,眼睛里的仇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这种温暖是我自从亲爱的母亲去世以来从未经历过的。现在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可爱的面孔,极具女人味,矢车菊般的蓝眼睛和饱满红润的嘴唇,使我想起成熟的草莓,在晨露中闪闪发光。我对我深爱的妻子的记忆禁止我这样做,然而,出于真实的要求,我不得不记录下来,毛骨悚然地,我突然被情欲所占据,想要被她的嘴唇亲吻,把她那薄纱白色长袍下明显的性感身躯搂在怀里。我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放下了她一直抱着的哭咽的包袱,随后张开纤细的双臂要拥我入怀,这让我心醉神迷。我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左轮手枪因自身重量掉落在地上。

“拿好了!”

喊声在寂静的荒地上刺耳地响着。那个穿白衣的女人又突然回来了,她的脸又一次扭曲成一张愤怒的面具,嘶嘶叫着。

“退后,邪恶的恶魔!”说话的人是个高个子,衣衫褴褛,站在我身后。他的脸在阴影中看不见,但我隐约认出他穿的衣服和之前那个没有腿的老兵身上穿的是一样的。在他的脚边有一辆小车,既然现在他的四肢俱全,它就毫无用处了。他的声音粗鲁而熟悉;在我困惑的状态下,我无法确认在哪听过。他伸出右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起初,我以为那是一把枪或一把刀,但仔细一看,我发现那是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我觉得我疯了。

当女人的眼睛落在新来的人手里的东西上时,她眼中的仇恨变成了恐惧。她又嘶嘶地叫了一声,张开双臂挡在面前,带着愤怒和沮丧,发出最后的嘶嘶声,转身逃进了黑暗中,转眼间就不见了。

我的神智已经恢复的足够清晰,可以跪在她留下的失去知觉的孩子身边仔细检查。又是一个男孩,不过五六岁,因为经历了这次磨难,脸色非常苍白。我解开了他的衣领,正在检查他脖子上是否有那些熟悉的伤口,这时那个把我从“美丽女士”魔爪中解救出来的人蹲在我对面。

“有伤口吗,华生?”

现在我听出这声音,以及那顶破帽子下那张认真的脸,是我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

“没有,”我如释重负地说。“他开始回心转意了。”

“谢天谢地,我们及时赶到了。你呢,亲爱的朋友?你也没受伤吧?”他的语气很焦急。

“我很好。可是那个乞丐呢?”

他咧着嘴笑了,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我在那个残疾老兵的脸上看到的那种干瘪的表情,我曾给了他五先令。“你说我吗,先生?”他嘶哑着嗓子说,那是乞丐的声音。“你会惊讶于一顿像样的饭对一个人的作用,甚至能让他恢复双腿。”

我摇了摇头。死里逃生后的余悸感已经开始出现,我试图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来对抗它。“你错过了你的使命,福尔摩斯。因为你决定当侦探,这肯定让剧院受了损失。”

但福尔摩斯不同意。他发现我毫发无损时的宽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厉的不满。“华生,你今晚真是太蠢了,”他说。“真的是太蠢了。”

我没有争辩这一点,因为此刻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突然我想起了那个女人。“福尔摩斯!“我喊道。“那个‘美丽女士’!她要跑了!”

他看上去毫不在意。“没关系,因为我知道她的目的地。”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肩膀,一个警察走近来。“我们是深夜散步的人,偶然发现了这个不幸的孩子。记住这一点,华生。”

警察是那种多疑的人,但我的朋友费了一番周章使他相信,我们实际上都是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好撒玛利亚人),是停下来帮助一个走失的孩子的。我们同意第二天去警察局详细报告这件事之后,就把孩子交给警察照管,开始在荒野上赶路。“慢慢来,华生,”当我们走到听不见的地方时,福尔摩斯告诫我说。“他还在盯着我们,我们的可疑行动无疑会把我们俩都送进监狱,被指控犯下‘美丽女士’的暴行,警察不会多想。”

这时,我的好奇心完全取代了我的紧张。在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强烈欲望面前,我甚至对几分钟前自己可怕的软弱感到内疚。“我们上哪儿去,福尔摩斯?”我低声说。“那个十字架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我比以往更疑惑了。”

“耐心,亲爱的朋友。我保证,在今晚结束之前,你会得到所有你想要的答案。”

我们继续走了好几分钟,云层不时飘过遮掩月光,所以有时变得很暗,我只能根据脚步声来分辨我们到底是走在柔软的草地上,还是走过荒地上纵横交错的小径。我的同伴劝我把提灯收起来,以免暴露我们的行踪。但是,他从没改变过他的步伐。因为即使最亮的时候也没办法看清地上的脚印,我只能猜测福尔摩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地,就像他早先声称的那样。

最后,我们停了下来,我看到一道栅栏,用铁杆建成,约六英尺高,顶端用一个华丽的蔓叶花样连接起来。就在这时,月亮露出来了,当我在月光下看到我们正站在一个墓地外时,我感到一阵寒意。

福尔摩斯打破了近半小时的沉默,“栅栏看起来比白天高得多,但我认为我们能做到,如果我们中的一个人能给另一个人以助力的话。”

我忍住了喘息。“福尔摩斯,你不是认真的吧!”

“当一个中年男人要求另一个中年男人把他抬过六英尺高的栅栏时,这可不是开玩笑。我们两个中我的抓地力更强些,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把我弄上去,然后我能帮你一把。你说呢,华生?你在阿富汗受的伤能让你的背撑上几秒钟十英石的重量吗?”

这是个请求,但他的语气让我别无他选,只能照办。我深深叹了口气,弯下腰让福尔摩斯爬到我的背上。他翻过栅栏,跨在顶端的蔓叶花样上,伸出一只手。过了一会,我们站在围栏内,周边只有亡者与我们作伴。

我不是个爱幻想的人,但,站在排排沉默的墓碑与飒飒的柏树间,我想象着我听见了微风吹动我们脚下草地,上百灵魂愤怒的凄啸着,因为他们永恒的安息被打扰了。当我们从树下经过时,树枝发出不祥的吱吱声,我感觉似乎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周边的黑暗中盯着我们。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左轮手枪,被它坚硬冰冷的触感所鼓舞。

在我们的面前矗立着一座白色大理石墓穴,它的尖顶与柱状外观似乎在雾与黑暗的背景下散发着诡异的光。福尔摩斯转向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朝那可怕建筑的方向走去。

“华生,你的提灯就在这派上用场了。”当我们站在墓穴前时,他对我说。“我小心翼翼地在草丛里藏了一盏类似的灯,但你的出现让我省去了取灯的时间。请把光投到锁上吧,让我们来看看我作为窃贼的天分是否还——值得称赞!这是什么情况?”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皮夹,在从一堆闪着光的器具中挑一件时停了下来,盯着门,在我半遮掩提灯的光芒照射下,很明显,门已经开了,福尔摩斯的撬锁工具套装没有必要了。

“这意味着什么,福尔摩斯?”我惊讶得忘了低声说话,声音在寂静的墓地里回荡。这一轻率的举动引来了我朋友严厉的嘘声。

“拔出你的手枪,华生。”他说道,声音很低,我只有读上他的唇语才能听懂。“里面有危险。”他把撬锁工具放回外套里。

我按指示做了,并采取了额外的预防措施,把盖子推回提灯上。当我的朋友慢慢、小心地打开门时,我屏住了呼吸。幸运的是,铰链没有生锈,它向内打开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建筑内有一盏灯,我遮住了这意想不到的强光——当我看到这强光所揭示的东西时,我的提灯险些从手里脱落。

当我在那个可怕的地方亲眼目睹眼前的景象时,我的身体感到一阵触电似的恐惧,我该如何形容呢?我一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群人挤在一个长方形的基座周围,就像医生在观察同事的手术一样。然而,与医生不同的是,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有中间的那个年轻人例外,他脱下了大衣,穿着衬衫站在那冰冷的陵墓里。他们一个也没有注意到我们进来了,他们是如此专注于他们面前的任务,但这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啊!七年过去了,对这件事的记忆还是像那天晚上一样鲜活生动。

这群陌生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上,那是一副棺材。上面躺着那个迷人的女士,她的魔力刚才险些把我迷住。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头枕在绸缎枕头上,闭着眼睛,仿佛正在安详的梦乡中。在她的胸前,那个年轻人紧握着一根约有两英尺长、尖端焦黑的木桩。这些画面刚出现在我混乱的脑海里,就迅速地做了一个弧线运动,那人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沉重的木槌,在木桩的钝端上敲出了一道裂纹。

圆顶的房间里响起了极度痛苦的尖叫,木槌第二、三次击打时,木桩往下一沉,再一沉。血液越过这刺枪,直喷涌至半空中。棺材中的东西像被钉在木板上的毛毛虫般扭动着,尖叫声越来越大,伴随着木头相撞的声音。在背景中,我隐约听到了单调的颂唱声,这来自于一位站在棺材对面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祈祷书,但我的脑袋因恐惧而麻木,没能记下这渎神之语。突然,尖叫声停止了,当它的回声仍在大理石墙壁上回荡时,我可以看到它的发声者已经不再尖叫了。

福尔摩斯也没能忘掉这一刻的震惊,盯着他,我发现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他紧抿嘴唇,用力咽着唾沫以防呕吐。

然而,当他在静默中与这桩恶行的施为者交谈时,他的声音却很沉稳,就像棺材里那终结之物的重量一样。

“我想,您是范海辛教授吧?”他望着那个拿着祈祷书的人说,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候,那人突然抬起头来,“还有苏厄德医生、亚瑟·霍姆伍德、戈达明勋爵,那个美国人我不认识。”

他的目光扫视了其余的人群,首先是靠近棺材头这侧的一个面色严肃、蓄着黑胡子的人,然后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以及另一个长着金色侧须、穿着典型的美国服装的人,他们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

首先说话的是美国人。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口音,让我想起风滚草和仙人掌点缀的广阔沙漠。“我是昆西·莫里斯,戈达明勋爵的朋友。”他怀疑地拖长声调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朋友的名字?”

“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是我的同伴约翰·华生医生。至于其他的,等我们离开这个恐怖和死亡之地,我很乐意和你们交换情报。”

“我听说过你。”这位老人的喉音也表明他有外国血统,但这次我认出了一种强烈的日耳曼风味。厚镜片后他的眼神显得很坚定,“你的出现说明了许多事情,特别是为什么我们能在这个时候找到这汉普斯特德恐怖的老巢,而这只是明天真正好戏的彩排。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福尔摩斯先生。但首先我必须和我的同事们谈谈。”

侦探点了点头,那个叫范海辛的人把其他人叫到一起,和他们说了会儿悄悄话。我的目光不情愿地转回到那个刚才还活着、还在呼吸的女人身上,我的膝盖一阵发软。我不得不抓住福尔摩斯的袖子来支撑自己。最后他们分开了,老教授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我们。

“很好。”他说。“我们就谈谈,我在伯克利(旅馆)有间房间。在那儿我们能免受打扰。你给我讲你的故事,我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这是一个不适于神经脆弱者的传说,德古拉伯爵的故事。”

(未完待续)

关键词: 福尔摩斯 左轮手枪 我的朋友